中午12點，會議結束，回到房間，把背包裡沒用的東西倒出來，只拿了筆記本和相機。到酒店前台問了如何搭地鐵去king’s cross火車站。走到附近的地鐵站還是花了一點周折，很多街道都是時斷時續的，好在帶著地圖，還可以按圖索驥。快到一點的時候，終於走出king’s cross的地鐵口，再轉過去火車站，買好了雙程票，一點十五開車，看看錶還有點時間，就在車站買了個bagel三文治，走到開放式的站台上，邊吃邊等車。

一點十五，火車準時出發，很快駛出倫敦市。看了一會郊區的景色，就拿出筆記本接著做那已經過期一天的申稿工作。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，兩點正，車內的擴音器裡傳來字正腔圓的倫敦腔：“Next stop, Cambridge.”

下了車，在站台上買了杯latte，端著它出了站，扭身看到旁邊超市裡有賣花的。進去買了兩束白玫瑰，和另外兩束不知名的白花（阿翁是喜歡白色紫色的）。拿著四束鮮花，鑽進車站前等候的出租車裡，司機大爺回頭說了句“So many flowers!” 告訴他我要去public cemetery on the New Market road，他便沒再說什麼。一路無話，快到墓地的時候，他很有經驗地問要去哪個入口，模模糊糊記得yunghui寫過，從側門進去比較方便，便告訴他側門。又問他這裡是否容易找到出租車，他很熱情地說幫我訂一輛。    

繞到正面，定睛看去，碑石似雪，笑靨如花。

呆了呆，蹲下身子，整理墓碑，把枯萎的花和空了的容器丟掉，把帶去的花分別插在兩個容器裡，倒進去花肥和一些礦泉水。等忙完了這些，拿出買花時順便買的一盒紙巾，準備擦拭一下墓碑上的灰塵，一擦之下，卻發現其實很乾淨，於是作罷，倒是墓碑下面的石台上落了不少灰塵，於是拿開那些容器，一個玩具熊，和一些玻璃及石膏做的小天使，擦乾淨了石台，再把玩具一一擺放整齊。期間發現墓前的植物（後來知道似乎是月季）長得過於茂盛，一個分枝已經碰到了墓碑。有心剪去，卻一無工具，二對剪枝一竅不通，怕萬一剪錯了，只得作罷。

拍了些照片，又呆呆地站了一會，一看錶，離約好的出租車時間已經差不多，卻原來已經一個小時了。心裡猶豫了一下，是不是可以不理會出租車，再多待一陣，卻最終還是整理好了背包，踏上歸程。走到拐角處，回頭看了最後一眼，那小小的墓碑早就淹沒在碑林之中，再也看不到了。

利用剩下的時間遊覽劍橋，三一學院那暗黑的石磚和光滑的鵝卵石在言說著不算久遠、卻光輝璀璨的歷史。康河裡依然有金柳、柔波、長篙和青草，我也果然“悄悄的我走了，正如我悄悄的來”。

來之前曾經想像，站在阿翁的墓碑前，自己會有怎樣的情緒？傷心？畢竟已經二十多年了，自己也不再是13歲的小兒，昔日追星的激情早就煙消雲散，自然談不上傷心。開心？雖然這23年的心願，今日得償，但這是怎樣的一個心願？如何開心得起來？五味雜陳？或許這是最可能的結果了吧？沒想到，真的來到墓前，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靜，或者說是麻木。獻花，清掃，整理，拍照，似乎一直在忙，就沒時間有什麼情緒。直到這一刻，看到翁媽媽的消息，想起那句“十年生死兩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難忘，千裡孤墳，無處話淒涼”，一直很麻木的心裡，突然就泛起一種悲傷的情緒，回去的路上，這種情緒愈來愈深刻，揮之不去。

飛馳的列車很快把劍橋遠遠地拋在後面，那墓碑上的字，卻愈來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：“All the world would be like heaven, if we could have you back again.”其實一個人，便有再多的不幸和挫折，能活在這個世間一日，與人與己，便已經是莫大的幸福。

回來的晚上，看到幾年前的墓碑照片，這才驚覺自己如此豬頭，竟然忘了除草。不由動了次日再過去的念頭，可惜當晚不幸扭了腳，最終作罷，只是在心裡把當初對著墓碑所說的話，重又說了一遍：“阿翁，我會再來看你的。”

Barfan 2008-7-16 于英國劍橋 ......│TOP│